止乂 - Warsic/寒柴/琉斯

他在路上走着
同平日一样走着
不曾想脚下的影子被人打量
路边荒草中
指控长出獠牙
在数据的荒原上狂奔
当千万根手指化作箭矢
审判早已不需要法槌
热搜的绞索正在收紧
而绞刑架上
悬着一具没有五官的躯壳
真相被剪切成任人缝补的破布
贴上罪名后被哄抢着传阅
他的名字写在靶心
等待一场舆论的箭雨
公众号扛着道德的探照灯
把影子照成妖魔的形状
评论家在屏幕后咀嚼正义
吐出带血的瓜子壳
谁第一个扔出了石头？
谁第一个啐下了唾沫？
谁在嬉笑中剪断了他的头发？
谁在血污里踩脏了他的衣服？
人潮汹涌，他看不清
却发觉伤口早比辩解更多
每一句澄清
都被更大的声浪淹没……
终于他撕开喉咙
冤屈与愤恨在一瞬间爆发
可回声撞上铜墙铁壁
反弹成更锋利的刀刃将他刺透
在绝望的深渊中
声嘶力竭的他忽然哑笑
对着虚空鞠躬谢幕：
“是的，我有罪”
“我罪在以为能等到天亮
谁知时间撒了谎
黑夜之后没有白天”
他的声音在数据深渊里下坠
碎成一场无人接收的雪
当最后一滴岩浆冻结成冰
喉咙里便长出了铁锈的锁
从此他学会用沉默止血
而世界仍在狂欢中分发面具
当群猫对毫无生迹的猎物感到无趣
这场无谓的消遣也终于落下了帷幕
施暴者转战新的刑场
像蝗虫掠过金黄的麦田
鸦群飞散
留下空荡荡的骸骨
他麻木地闭着眼
任残存的血肉长出老茧
一切复旧如初。
一切复旧如初？
审判被画上句号
却被你画上问号
唯有搜索引擎记得
某年某月某桩“旧闻”的灰烬里，
埋着半截未腐烂的阳光
后来有人在垃圾站深处
捡到事件最初的拼图：
不过是少年扶起跌倒的黄昏
却被剪辑成推倒光明的囚徒
你重新翻阅回收站
找到当年的新闻标题
底下褪色的照片隐约闪烁——
所有人挥舞手中的火把
没人低头看看
自己脚下，踩着谁的影子